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鋼琴遇冷:銷量斷崖式下跌,有老師半年招不到一個新生

2024-01-30 11:30 來源: 編輯:騰訊網(wǎng) 瀏覽量:0

鋼琴和學區(qū)房一樣,曾經(jīng)維系著中產(chǎn)家庭對于階層地位的想象,他們希望孩子在鋼琴上有所成就,能延續(xù)自己未竟的夢想,但實際驅(qū)動他們的,是對后代階層滑落的恐懼。只是,當他們自身也在滑落的時候,無法維系龐大的投入,看不見回報的鋼琴就注定會被拋棄,中產(chǎn)家長們也齊齊卷向更有性價比的地方。

放棄的時刻

“就這樣吧,以后不彈了。”聽到寧峻嶙說出這句話,讀初一的女兒眨了眨眼,沒太大反應,像過去六年催她練琴一樣,“不說很愿意,也不是很抗拒”。

六年前,當女兒還在上小學一年級時,寧峻嶙成為了一名琴童爸爸。去陪孩子上課的絕大多數(shù)是母親,他是少有的父親。女兒上課,他坐在一邊,聽老師講指法,教樂理,自己還專門買了一本《五線譜入門》和一本《音樂理論基礎》,時不時鉆研,遇到不懂的就請教老師。

學琴最開始的時光是甜蜜的。學小湯二的時候,一次練完琴,寧峻嶙鼓勵女兒預習,提前熟悉下節(jié)課要學的《倫敦大橋塌下來》。第一次彈奏這首曲子,七歲的女兒看著譜子,非常流暢地彈奏了出來。那一瞬間,“我覺得她在發(fā)光”。上課那天,女兒也很順利地在老師面前彈了出來,“我特別自豪”。

還有一次,女兒練習一首基調(diào)比較悲傷的曲子,彈著彈著忽然哭了。寧峻嶙能感受到,“那一刻她投入進去,和音樂產(chǎn)生了共鳴”。

但那就是僅有的高光時刻了。自《倫敦大橋塌下來》之后,隨著曲子難度日益提升,孩子的彈琴悟性、學習興趣好像也“塌了下來”。

寧峻嶙感到著急,每每看到女兒彈琴折指,一首曲子練習了許多遍仍有卡頓,他總是忍不住去提醒,去糾正,和孩子的矛盾逐漸產(chǎn)生。很長一段時間,每逢練琴,家里就是雞飛狗跳。

當興趣逐漸消退、成就感越來越難獲得,練琴的過程就只剩下反復地打磨,時間一長,就容易生厭。

生活在杭州的邱曉雨,女兒4歲開始學琴。像很多家長一樣,她給孩子定下考級的目標,以此來督促孩子,為練琴增加動力。“如果不考級,就更不會練習了。不練習,沒興趣,又沒長進,那咱們花這個教學費做什么呢?”

換了別的樂器,或許孩子沒興趣家長也就放手了。但鋼琴不同,買鋼琴和上課的巨大開銷,讓許多家長不甘心停下。邱曉雨孩子上一節(jié)課400元,鋼琴是花3萬多元買的日本進口卡哇伊。寧峻嶙買鋼琴花了26000元,學琴六年下來,每年交的學費都得好幾萬。

金錢成本還是次要,更惋惜的是投入的時間。鋼琴是一門每天都需要練習,稍有惰怠便會生疏的特長。為了打好基礎,很多孩子從幼兒園或一年級就開始學琴,因為年齡太小,家長們大多得陪學,練琴的時候也時刻要督促。生活在青海的小鹿,兒子學琴的四年里,她全程陪學陪練,“上課和課后每天練琴都陪,日常練琴半小時到一小時”。

但硬著頭皮繼續(xù),換來的只有更多的痛苦。12月底,丈夫代替邱曉雨陪上了一節(jié)鋼琴課。結束后丈夫告訴她,整個過程女兒很痛苦,他作為旁聽者很痛苦,老師也很痛苦。邱曉雨并非不清楚,回憶這五年的學琴經(jīng)歷,在她的印象中,女兒練琴是機械的,如同上了發(fā)條,家長催一下,她就動一次,“沒有特別快樂和享受”。

許多家長有相似的痛苦——孩子練習不積極,一定要催,甚至責罵,才肯坐在鋼琴前動一動手指。寧峻嶙感到痛苦又自責,“每次練琴都要吼,有時候她一邊掉眼淚一邊彈”。

練琴不快樂,最顯而易見的結果是進步緩慢,甚至原地踏步。邱曉雨發(fā)現(xiàn)女兒常常節(jié)拍搞錯,譜號記不準,“有時我都聽出了錯誤,她卻渾然不知”。但她總懷著希望,“練著練著也許就有興趣了”。

在女兒剛開始學琴的時候,寧峻嶙腦海里也總浮現(xiàn)著一個幻想——周末的午后,他躺在陽臺的椅子上,陽光沐浴著客廳,女兒穿著漂亮的蓬蓬裙,彈著舒緩的鋼琴曲。學了幾年之后,他發(fā)現(xiàn)這個幻想幾乎不可能實現(xiàn)。曲子響起來的瞬間,一切確實如同想象,“但過了30秒,聲音卡頓,就知道彈錯音了,又折指了”。

隨著年齡和曲目難度提升,更讓人窒息的是主科學業(yè)的壓力。上了初中,為了備戰(zhàn)體育中考,每周末寧峻嶙都要帶女兒去游泳館練習游泳。如此一來,練習鋼琴的時間更少了。

孩子沒時間、沒興趣,家長又費錢、又費神,親子之間的關系還受影響,鋼琴徹底成了雞肋。

幾年前,寧峻嶙在上海置換了房子,房貸成為家庭每個月巨大且必需的支出。換房之前,他很少覺得讓孩子學琴、學網(wǎng)球貴,后來還貸壓力下,“學鋼琴總歸是一筆開銷”。

當年,他花兩個月時間和妻子討論要不要買琴、要不要學琴,數(shù)年來堅持陪練,長久的時間付出,到了說放棄的時候,只花了幾句話。寧峻嶙最大的感受只有疲憊,“沒有力氣有其他情緒”。

他想去機構退費,得知只能退60%,如果不退費,可以改學聲樂。于是他又讓女兒去學了一年的唱歌。家里那架陪伴了女兒六年的黑色鋼琴,用白色的防塵罩遮了起來,擱在屋子一角,成為一件啞掉的家具。

曾經(jīng)的繁榮

每個讓孩子學琴的家長,最開始的設想都是美好的。

寧峻嶙所在的小區(qū),連著好幾年的夏天,都有琴行在小區(qū)廣場搭建臺子,舉行“消暑大會”。琴行的孩子們身著長裙和小西裝,輪流上臺,有模有樣地彈奏鋼琴,臺下圍了一圈圈家長。有一回,寧峻嶙下班經(jīng)過,忍不住駐足聽了一會兒,萌生了讓女兒學琴的念頭。

從小,寧峻嶙就對鋼琴懷著一股向往和執(zhí)念。他在河北縣城長大,八零后的童年時代,電視上的音樂點播節(jié)目經(jīng)常播放理查德·克萊德曼,鋼琴王子穿著一襲白衣彈奏《夢中的婚禮》,彈《水邊的阿狄麗娜》,他從來都聽不膩。后來看周星馳主演的《國產(chǎn)凌凌漆》,同樣一身白色西裝,嘴里叼著一支永遠掉不下去的煙,瞇著眼彈《李香蘭》,給他留下了深刻的記憶。

他觀察自己的手指,修長靈活,覺得這是一雙“天生適合彈琴的手”,但在那時候,“整個縣城也不一定有一臺鋼琴”。

讓女兒學琴,成為他夢想的延續(xù)。

絕大多數(shù)琴童家長都是小時候沒條件,等自己有能力了,不想讓孩子也遺憾。在他們心中,鋼琴不僅是一門特長,也蘊藏著某種通往更上層生活的可能性,學鋼琴既能彰顯品位又能暗示財富,于是成為中產(chǎn)家庭的普遍選擇。

和學區(qū)房一樣,鋼琴行業(yè)也曾極其火熱。前幾年,琴行像雨后春筍一樣,寧峻嶙小區(qū)里時不時出現(xiàn)新開張的琴行的宣傳單。家樓下的琴行門口,經(jīng)常排隊坐著等待上課的孩子。

今年30歲的馬佳琦,2016年剛大學畢業(yè),就在南京一家琴行做鋼琴老師。入職的第一天,老板跟她說,有三個學生要報名,讓她開一節(jié)試聽課,“能立刻報名的話,學生就是你的了”。半天不到,她就收獲了三個新生。這并非個例,許多剛開張的琴行,短短一段時間,學生就能招滿。

寧峻嶙記得當時小區(qū)周圍好幾個琴行招生時,“優(yōu)秀老師的時間都要靠搶的”。畢業(yè)于西安電子科技大學錄音藝術專業(yè),在石家莊做鋼琴老師十余年的閆荷,形容當時學鋼琴的熱潮,“試聽轉(zhuǎn)化率是100%”。

2016年馬佳琦從師范院校的音樂系畢業(yè),剛?cè)肼氃率杖刖湍苓^五千,“日子過得風生水起”。那時候鋼琴課收費普遍是一節(jié)課100元,按照四六分成,一個老師一周上25節(jié)課,收入即可到達6000元,“比一般的文員、銷售的工資都要高”。

旺盛的需求吸引著更多人進入鋼琴培訓行業(yè)。閆荷有一回去琴行,與銷售聊起某個機構的鋼琴老師,得知那位老師原先也是這里的銷售,幼師專業(yè)出身,沒有經(jīng)過系統(tǒng)的鋼琴訓練,僅會彈一些簡單的兒歌伴奏。在專業(yè)出身的老師看來,這是“一個懂唱歌皮毛的去教彈琴”。

許多半道出家的鋼琴老師,為了給自己套上一層學歷“護身罩”,花幾千元參加音樂學院的外包培訓課,取得證書之后,就包裝為“畢業(yè)于某某音樂學院”。十年來,馬佳琦聽無數(shù)同行自我介紹動輒就抬出南京藝術學院,“實際上南藝每年的畢業(yè)生才多少?”

狂熱的家長并不會在意那么多。在西安開了20余年琴行的劉國感受到,當時買琴的家長,多數(shù)出于跟風。“有的上來說看到鄰居的孩子在學,也想買一臺,鄰居買了多少錢的琴,他也要買個差不多的”。寧峻嶙讓女兒學琴,一半出于他的心愿,一半多少受到環(huán)境的推動。當時他的朋友圈里,時不時有人曬娃學琴的視頻,孩子們學琴考級的進度,也是家長們閑聊時的話題和談資。

由于新琴賣價高,一些想讓孩子學琴但經(jīng)濟能力有限的消費者便把目光投向了二手市場。王玨明2018年開始和丈夫在煙臺做二手琴行生意,進口韓國和日本的原裝二手鋼琴。那時候生意火爆,每每來貨,“這邊還在卸貨,那邊買琴的人就在排隊等著”。

王玨明盤下了一間市郊的倉庫,從每天上午九點一直忙到晚上九點、十點,“這個還沒買完,那邊就來顧客了,一邊寫單子收定金,一邊給新的顧客介紹”。來挑琴的家長多,琴行也多,“有的琴行一下就拿十幾二十臺”。

銷量最好的時候,每天都在出貨,每個月能賣出三百多臺,收入能過百萬,利潤能到60%。高額的回報吸引了許多掘金者。不少二道販子在王玨明這里批量買入二手鋼琴,再加價三五百元賣出,“怎么都比普通打工賺的多”。

比起被包裝的老師,二手鋼琴生意水更深,有人把質(zhì)量不好的二手琴稍作翻新,外層重新上漆,內(nèi)里受潮或被老鼠啃咬的地方二次打磨,掩蓋損壞痕跡。憑著進口鋼琴的外殼,一臺只值幾千的鋼琴能賣到三四萬元。

馬佳琦告訴每日人物,當時一些琴行會與鋼琴廠家合作,一臺鋼琴賣3萬多,鋼琴老師抽成1萬,琴行還可賺接近2萬,“油水非常多”。這類琴行通常用一些音樂家的名字命名,比如貝多芬鋼琴、哈農(nóng)鋼琴、車爾尼鋼琴,聽起來名字洋氣,實際上都是國產(chǎn)的小品牌鋼琴。寧峻嶙給女兒挑選鋼琴時,就知道“以鋼琴家命名的不能買”。

光從名字分辨還不夠。家長們來了琴行,有的商家故意把大牌鋼琴如雅馬哈的音色調(diào)散,再給他們展示一些利潤高的鋼琴的音色,以此完成推銷,獲得抽成。

但這些都阻擋不了家長們的熱情,為了孩子能學會鋼琴這門優(yōu)雅的藝術,他們心甘情愿買下昂貴的鋼琴、身體力行陪孩子上課、花各種錢讓孩子考級。前人失敗的案例再多,偶爾也會覺得,萬一我家孩子是那塊料呢?

逃離無底洞

學琴是一場漫長的苦修,孩子的天賦和努力,家長的金錢和陪伴,往往缺一不可。就像朗朗的成功,離不開父親的嚴厲與犧牲,而絕大多數(shù)家長,能提供的除了有限的陪伴,最大的支持就是金錢。

閆荷專門有一本本子,記錄每個學年學生劃課的數(shù)量。2022年,她一共上了597節(jié)課,到了2023年,這個數(shù)量腰斬降至275節(jié)。去年冬天流感盛行,學生們常常因為生病請假,生病缺課的時間一久,孩子們興趣斷了,熱情更難比從前。

閆荷感到,這一兩年,負責接送、陪學陪練的家長“肉眼可見很辛苦”。早幾年有人請假時,她還會強調(diào)不能請假打斷連續(xù)性,“現(xiàn)在覺得大家都很辛苦,慢慢就佛了”。

前兩周,閆荷才收了近期唯一一位新生。那是一位上二年級的小女孩,去年十月,母親就曾帶女兒來試過課。

這位母親在藥企工作,平日喜愛做珠串、項鏈手工,朋友圈時不時發(fā)些帶孩子出門旅游、日常飲食的動態(tài),“并不是家里收入緊張的”。即使如此,她對“要不要買鋼琴、這筆大錢從哪兒出、鋼琴買回來擺哪兒”等問題,整整糾結了兩個月,直到孩子姥姥宣布愿意拿出這份錢支持,才下定了讓孩子學琴的決心。

交報名費時,這位母親問閆荷,“能不能先交十五節(jié)課?”原因直接干脆,“掙得少了,家里花錢都不敢大手大腳”。

閆荷記得,往年家長交課時費,都是大手一揮,一交就交一年。買鋼琴一事,在過去也很少需要花費數(shù)月時間思量。2016年,有一回,她受第一天上課的孩子家長拜托,一同去琴行挑琴。剛轉(zhuǎn)了兩家琴行,“28000元的鋼琴立馬就拍板買了”。

家長們的心態(tài)發(fā)現(xiàn)了明顯的變化。慎重、糾結、猶豫,成為主旋律。

閆荷遇到的家長,有的上來就問費用,一聽要150元一節(jié)課,便不再回復。有的反復比較,左右觀望,“要不要買真鋼琴呀?要不先買個電鋼琴試一試吧?”詢問之后很長時間收不到回復。這給閆荷留下一種感受,送孩子來學琴的家長,“并不是完全沒錢,更多是不想在這塊一下投入太多”。

“以前每天能進 100 塊錢,花50元不心疼,現(xiàn)在每天只能進 50塊了,你還敢這樣花嗎?人家只能先保證生活其它方面的各種支出。”

在南京,馬佳琦已經(jīng)半年沒有招到新生了。參與試聽課的學生數(shù)量大打折扣,即便有意愿的家長,也攜卷著許多充斥著焦慮的問題,圍繞“什么時候能考級、是否影響文化課、收費能不能打折”問個不停。

過去,家長們的想法是“覺得好就報名試試”,現(xiàn)在要貨比三家;以前報了名就得學好,找到好老師買個琴,“卷出成績來”,現(xiàn)在不免掂量,“學上五年也不一定有什么成績,不如干點別的呢”。

新生難招的同時,老生也在流失。閆荷從教十年,“數(shù)不清有多少退費的學生”。隨著學業(yè)壓力增大,五六年級至初中是退課的“高發(fā)期”。

有的家長為了孩子能在初中前取得十級證書,跳級學琴,讓實際練習曲目不夠?qū)燃壍暮⒆涌几叩燃壡?。閆荷以前教過一個男孩,是她這么多年唯一一個考過了十級的學生。為了取得衡水某初中的優(yōu)待名額,孩子母親要求一定要考到十級。“最后是顫顫巍巍考過的,又長又難的曲子對于這個年齡的孩子其實是很難的。”

后來,跳級考試的規(guī)定取消,要拿到相應證書的時間成本相對提高,考級一事對家長們的吸引力減少。家長的督促動力少了,孩子們也沒有目標,“心態(tài)上就比較難定下心好好學”。

既不能幫助升學,又無法看見效果,也沒那么多錢可以隨便造,鋼琴就徹底淪為了雞肋。

近半年來,王玨明店里的鋼琴銷售量,比起之前生意好的時候,連三分之一都不到,“那時候天天有人買琴,現(xiàn)在一個月就成交幾單”。倉庫房租、尾款、物流費用等項目加起來,生意已經(jīng)欠了六七十萬。這段時間,來自國內(nèi)家庭的二手琴也在增多。不時有家長來問收不收琴,多數(shù)是孩子學習沒精力練琴,她還遇到過一個“考完十級立刻出手”的家長,王玨明納悶,“這都十級了,已經(jīng)入門了,還賣琴干什么呢?”

寧峻嶙前段時間在朋友圈刷到一個寶媽在賣鋼琴,價格好談。問及原因,“孩子上初中了,第一沒時間練,第二彈不出名堂,還不如處理了拉倒,省得在家里占地方”。

從前家附近熱鬧的琴行,女兒上過好些年的琴行,前段時間他偶然路過,發(fā)現(xiàn)已經(jīng)關門了。

卷向更有性價比的地方

寧峻嶙也動過賣鋼琴的念頭。市場上了解了一圈鋼琴價格,二手琴再出手,牌子、鋼琴本身生產(chǎn)年代、使用程度都對價格有所影響。在學琴人越來越少的現(xiàn)在,除了原裝進口的雅馬哈和卡哇伊價格浮動不大,其他品牌至少打五折出手。寧峻嶙的鋼琴不是大牌,估算一番,“賣不了多少錢,意義不大”,計劃便擱置了。

最近,小兒子對鋼琴有了些興趣,時不時自己坐到琴凳上摸一摸黑白鍵。瞧兒子有學琴的苗頭,他又翻出了小湯一,打算每個禮拜教兒子一次,進行一番家庭啟蒙。然而,女兒學琴的前車之鑒讓他不敢貿(mào)然再送兒子去學琴,心勁兒泄了一大半,認為這更像“一時興起”,也許很快就會像朋友圈里不再常見的練琴視頻、家長圈里不再聊起的學琴話題一樣消失。

浙江90后媽媽孫舟蘅對大兒子2022年小學開學典禮上校長說的一番話印象尤深:“現(xiàn)在全國已經(jīng)有6000多萬琴童了,不需要這么多,大家不要再學(鋼琴)了。”校長希望家長們給孩子課外留出時間。兒子上幼兒園時,園里曾請來音樂學院的博士生,家長們圍著問孩子適合學什么樂器,他的回答也是現(xiàn)在會鋼琴的孩子太多了,“已經(jīng)沒有優(yōu)勢了”。

孫舟蘅留心觀察了一下,大兒子班上學習樂器的同學確實非常少,男生幾乎沒有,零星幾個都是女孩子。作為曾經(jīng)的琴童,孫舟蘅也沒有選擇讓孩子“繼承”她的琴技。

小時候,孫舟蘅被母親逼著練電子琴的記憶至今難以磨滅。教琴的老師格外嚴厲,從來都是責罵。母親在她練琴的幾年也常常批評,以至于她總覺得自己彈得很糟糕,對彈琴產(chǎn)生了強烈的抵觸情緒。每回上課,靠近學琴所在地少年宮的路口,她都會“很害怕”??枷码娮忧偈壷蠛脦啄?,她一次也沒再碰過琴。

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。在孫舟蘅看來,鋼琴遇冷,一部分原因是如她一樣學琴的人做了父母,小時候?qū)W過琴,知道學琴的不易和痛苦,“認知和從前追捧鋼琴時不再一樣”。因此,跟風學琴的熱潮減退,回歸到了美育的理性。

不過,鋼琴雖然不再火熱,但家長們在課外興趣上的雞娃和內(nèi)卷并沒有暫停。

寧峻嶙兒子目前在讀小學二年級,是學校足球隊的,每天放學都要留在學校踢一會兒足球。除了足球,班上同學還有學羽毛球、乒乓球、籃球等。體育成為家長們花錢的重心,“錢總是要花的,不花點錢心里不安心”。

他最近剛咨詢了一堂網(wǎng)球課,一對二上一堂課350元,比鋼琴入門時150元一對一上一堂課的價格貴了不少。廣州媽媽黃艷也發(fā)現(xiàn),兒子上的鋼琴課一節(jié)125元,比同時進行的一對二一節(jié)129元的籃球課便宜。孫舟蘅兒子上足球課,每學期收一次費,暑假進行集訓,算下來一年的價格超過2萬。

某種意義上說,從前能學上鋼琴的家庭里,家長們對于雞娃的焦慮沒有隨鋼琴停課而消失,而是流向了別處。但比起鋼琴,體育至少能鍛煉身體,對家長的消耗也少一些,總歸是更有性價比。

對于還在這個行業(yè)里的人而言,想生存下去,閆荷與馬佳琦都認為,“出路只有維系好老生”。馬佳琦目前在經(jīng)營個人的工作室,她將“服務”視為教學工作的首要,“先把家長哄好了,再哄孩子,最后才是教學”。

過去,她見過同行因為教學風格嚴厲收到投訴,但那時學生好招,如今學生成為稀缺的資源,“留住一個學生,很可能還有機會再給你帶來新生”。服務考驗情商,要求老師順著家長的心愿,哄著孩子學,“想考級我就給你考級,不想考級那咱們就不考,想彈一些好聽的音樂,那就彈一些好聽的音樂”。練琴教學之外,兼具提供情緒價值,如此才能維系生意。

去年年底,石家莊一所老年大學招聘鋼琴老師,閆荷懷著“試一試”的心態(tài)應聘成功,三月份以后即可上崗。在老年大學任教,薪酬并不高,一周一次,一次200元,“相當于我多招了一個學生”。此外,還與十年來習慣的一對一教學不同,面向一班的老年學生,團體授課,一次兩小時。

閆荷把這視為機會,孩子學得少了,另辟蹊徑開發(fā)老年人市場。她還可以借此拓展自己的口碑,“老人家總有孫子孫女,沒準以后有上集體班的小朋友呢”。

(除劉國以外,受訪者均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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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責任編輯:陸超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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